因感染愛滋遭國防大學退學，「台版費城」故事主角阿立（中）不幸於3月19日死於車禍；然事隔多年，仍等不到國防部一句道歉。(聯合報資料照片)

權促會整理聯合報系列報導，紀念為愛滋人權發聲的感染者阿立。

台版費城故事／等不到國防部道歉 阿立曾言：軍人就該堅忍不拔
2023-03-21 16:58 聯合報／ 記者鄒尚謙／台北即時報導

為了捍衛就學權，透過愛滋權益促進會向衛福部提出訴願，最終改變國防部對愛滋歧視對待的「台版費城事件」主角阿立，3月19日不幸因車禍身亡。愛滋感染者權益促進會秘書長林宜慧感慨，現今社會對愛滋感染者仍有許多歧見，「測不到病毒即不具傳染力」（U=U，即undetectable=untransmittable）的觀念仍亟需加強宣導。

「阿立這輩子太辛苦了，希望他來世幸福快樂。」林宜慧表示，阿立在人生最年輕的年華中，泰半時間為愛滋感染者承擔社會仇恨，力抗體制不公，但得到的回報卻非常少。與阿立有關的三個官司均和解收場，林宜慧說，因為看不到成功的希望，只能和解，迄今也從未有過一句道歉，相信阿立一定深感挫折。

對於阿立的死訊，林宜慧相當感慨，因為直到最後和解，國防大學也從不認為有任何錯處，反而費盡心思挖出他的小辮子。這也和感染者目前的處境雷同，「一旦成為感染者，就得表現得比模範公民還要優秀」。

公眾對於非主流族群有「模範公民」想像存在，也成為推動權益的一大阻力。林宜慧說，促進會在推動感染者權益時，發現得要是「優秀」的感染者，在各方面都是第一名，才能夠說服公眾感染者應擁有的基本人權。早期的同志運動中，也遇過相同的困境，社群內部甚至都開始出現「抓老鼠屎」的分裂聲浪，希望自己是「同志乖寶寶」，也曾有感染者遭受歧視，卻因為「不想被大眾看成內鬥」選擇放棄提告。

更有甚者，全民衛教觀念提升，衛福部疾管署也推動「PrEP計畫服務」，針對有感染愛滋風險的民眾，提供公費的曝露前預防性用藥。但林宜慧表示，曾有年輕民眾因加入計畫，在看牙醫時健保卡註記了用藥紀錄，醫師便自行判斷為感染者，要求要有病毒量報告，但其根本不是感染者，何來報告？

感染者權益的抗爭仍道阻且長。林宜慧表示，在推動衛教的過程中，發現社會對於「非己事務」逾加冷漠，同溫層難以突破，凡不感興趣的內容會直接被忽視，尤其在網路演算法稱霸的社群中。司法、醫療人員還有專業課程規範，能夠進行衛教，但最關鍵的普羅大眾，依舊難以撼動其刻板印象。

林宜慧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辛苦面，但阿立經歷了大多數人不需要經歷的困難，當時她也向阿立詢問，為何面對龐大的社會惡意、輿論壓力，撐了4、5年之久。阿立只回說：「軍人就是要有堅忍不拔的意志。」

台版費城故事／國防大學歧視愛滋生案 阿立社工夢因車禍戛然而止
2023-03-20 21:45 聯合報／ 記者張已亷、劉星君／即時報導

6年多前喧騰一時國防大學歧視愛滋學生案，衛福部對國防大學開罰100萬元，事件男主角33歲阿立結束與國防部所有官司，展開新人生，他在母親鼓勵下回家鄉念社工系，現正進修社工碩士在職專班，並在南部某醫療機構擔任社工，昨天上班途中騎機車發生自撞事故送醫不治，美好人生戛然而止。

1993年，真人真事改編的美國電影《費城》，敘述原本深受公司器重與栽培的律師，在主要合夥人發現他是愛滋感染者後，以其他名義將他開除，在律師幫助下抱著病體不斷上訴，終於打贏官司，感動全球無數觀眾。阿立的人生故事猶如台版電影《費城》。

「為什麼只因為我感染愛滋，在校方眼裡就從未來軍官變成壞學生？」據社工師轉述，當時20歲出頭的阿立，2012年就讀國防大學大三體檢時驗出感染愛滋，軍官人生驟然變調。聯合報系一路追蹤報導「軍校生阿立的故事」，喚起國人關注愛滋人權。

「受過很多人恩惠，取之於社會要用之於社會」，阿立媽媽說，過去她也是社工，鼓勵阿立當社工是因為社工是有意義的角色，幫助別人也能養活自己，阿立入行後與同事、個案家屬相處得不錯，目前念在職碩士班，周五、六上課。

阿立接觸社工領域後找到人生方向，2021年4月起在南部某醫療機構當社工，其主管說，阿立工作內容是協助關懷在家照料身障者的照顧者，案數約2、30個，會並與另一名非身障類群社工相互搭配。

阿立與案家相處關係緊密，個案林媽媽昨天獲悉阿立因車禍驟逝，特別跑到醫院想見阿立最後一面，雖無法如願，但她仍想對阿立說，「謝謝你的照顧，你就像陽光大男孩般熱情，願你到天上成為快樂天使」。

阿立主管說，阿立平時住員工宿舍，昨天有傳訊息表示請假1小時，改成早上9點上班，應是在往機構上班途中出意外。機構方、被照顧者是否知悉他的愛滋身分？主管直言，機構方和被照顧者都不知情。

「我永遠以他為榮！」阿立媽媽說，阿立在軍中便對辦活動展現熱情，擅長寫計畫書、運用人脈找資源，阿立當社工後常沒日沒夜地忙碌，「雖然辛苦，看他做得很快樂，讓人覺得欣慰」。

檢警今相驗遺體，因家屬對電動機車機械狀況提出疑問，懷疑龍頭卡死，要求廠商必須檢驗是否有機械故障等肇因，檢方也將安排解剖複驗，釐清死因。

台版費城故事／莊苹：阿立力抗國防部 小蝦米對大鯨魚
2023-03-20 21:18 聯合報／ 記者鄒尚謙、李樹人／台北即時報導

「台版費城事件」主角阿立，昨天（三月十九日）不幸死於車禍。台北市立聯合醫院昆明防治中心護理師莊苹接受採訪時難掩語帶哀傷，她說，經過阿立事件以後，國防部體系有開始鬆動，體檢項目、基本衛教等，都持續改變；近幾年也透過法律保障，愛滋感染者的歧視狀況較為少見。圖／聯合報資料照片

「台版費城事件」主角阿立，昨天（三月十九日）不幸死於車禍。台北市立聯合醫院昆明防治中心護理師莊苹，她說，當年阿立挺身而出，對抗組織龐大的國防體系，有如小蝦米對抗大鯨魚，最後並未獲得任何實質賠償，但已為「愛滋反歧視」立下典範，事件過後，國防部體系改變體檢並進行基本衛教。

愛滋感染者權益促進會秘書長林宜慧表示，國防部雖拉掉體檢的愛滋項目，但只是用另一種說法包裝，在一般役男身體檢查項目中，規定只要有法定傳染疾病，且半年無法治癒就將判定為「不合格體位」，許多感染者向協會請求幫助，但最終還是被拒之於軍戎之外。

聯合國訂下的愛滋防治目標「90-90-90」，90%的人知道自己為感染者，90%感染者開始服藥，90%服藥感染者的病毒量測不到。莊苹表示，台灣在2020年已達到「90-90-90」目標，現況愈來愈好，絕大多數感染者都遵從醫囑好好服藥；比較擔心的是以為自己沒事，尚未沒篩檢過的感染者，要積極呼籲接受篩檢。

近期猴痘在台灣出現本土個案，衛福部疾管署嚴陣以待。莊苹表示，在猴痘防治上，面臨同樣挑戰，許多高風險族群不覺得自己有風險，而隱藏在社區中，直到發病，出現症狀，才緊急就醫。

猴痘疫情似乎也遭到汙名化，莊苹表示，聯合國已將猴痘正名為「mpox」，每種傳染疾病都有不同的個案特質，例如，糖尿病、高血壓患者社經地位較好，但不會說這些病是他們搞出來的；流感重症、死亡都是長者，也不會說這項疾病是他們搞出來的。

莊苹強調，疾病的「傳染途徑」、「風險」是了解疾病的關鍵，但「防治」才是防疫的目標，若為接觸傳染疾病，就避免高風險接觸，mpox不一定是透過性行為，只要皮膚接觸到病灶，就可能被傳染。

台版費城故事／「阿立」驟逝 生前為長照奔忙留下遺憾

台版費城故事／聯晚報導阿立獲卓越新聞獎 捐出獎金
2023-03-20 21:18 聯合報／ 記者李樹人、鄒尚謙／台北即時報導

聯合晚報獨家報導阿立的故事，推動愛滋人權，也獲得卓越新聞獎以及網路類即時新聞獎。圖為二○一六年七月十三日（圖）與同年八月十五日聯晚的報導版面。聯合報資料照片

「為什麼只因為我感染愛滋，在校方眼裡就變成壞學生？」據社工師轉述，當時廿歲出頭的阿立，二○一二年就讀國防大學大三體檢時驗出感染愛滋，軍官人生驟然變調。聯合報系追蹤報導「軍校生阿立的故事」，喚起國人關注愛滋人權。

阿立的家人說，阿立結束官司後，回到家鄉念社工系畢業，並在媽媽鼓勵下，去年攻讀社工系在職專班研究所。他接觸社工領域後找到人生方向，二○二一年四月起在南部某醫療機構當社工。

與阿立共事過的一名社工說，不清楚阿立身體狀況，但並不會影響他工作的專業，阿立對工作有熱忱、有想法，一看就知道是社工人。阿立主管也說，阿立對工作積極、用心，樂於支援同仁，對於他的驟逝感到不捨。

阿立主管說，阿立平時住員工宿舍，前天有傳訊息表示要請假一小時，改成早上九點上班，應是在往機構上班途中出意外。機構、被照顧者是否知悉他的愛滋身分？主管說，兩方都不知情。

「受過很多人恩惠，取之於社會要用之於社會」，阿立媽媽說，過去她也是社工，鼓勵阿立當社工，是因為社工有意義，幫助別人也能養活自己，阿立入行後與同事、個案家屬相處得不錯，目前念在職碩士班。

「我永遠以他為榮。」阿立媽媽說，阿立當社工後常沒日沒夜地忙碌，「雖然辛苦，看他做得很快樂，讓人覺得欣慰」。

阿立遭軍校逼退 6年血淚爭權益 製表／鄒尚謙、李樹人、林孟潔

台版費城故事／民間社福團體痛心：阿立驟逝是社福界的損失
2023-03-21 17:49 聯合報／ 記者張已亷、潘欣中／連線即時報導

「陽光大男孩雖走了，但他的笑聲依然在社服站迴盪！」阿立結束6年多前與國防大學的官司後，在母親鼓勵下投人照護弱勢的社工領域，前年4月受聘為南部某醫療機構任職社工員，19日上班途中騎機車發生自撞事故送醫不治，親友獲悉悲慟不已，家屬今決定不再解剖複驗，捐贈團體痛心表示阿立驟逝是社服界的損失。

阿立的母親表示，全家人都是長照、護理相關科系畢業，平時在家都會互相分享工作心得，過得平凡但很快樂。她說，會把阿立的背包等私人物品收好，確定不再複驗，讓阿立好好休息。

阿立的同事說，阿立為強化本職學能，去年考上社工研究所在職專班，忙碌工作外，也正收集資料撰寫論文，沒想到前天上午騎機車上班途中自撞殞命，同事都是事後才知道阿立母子為捍衛愛滋感染者人權所做的努力，昨天到南部某機構帶回阿立媒合民間社福團體捐贈的身障輔具，捐贈團體也心痛說，阿立驟逝是社福界的損失。

台版費城故事／愛滋鬥士 阿立車禍身亡

為了捍衛就學權，透過愛滋權益促進會向衛福部提出訴願，最後扳倒國防部，使其公開認錯的「台版費城」故事主角「阿立」（化名），前天（十九日）因車禍身亡，享年卅三歲；長期關心愛滋感染者權益的台北市立聯合醫院昆明防治中心護理師莊苹，證實這項消息，她表示，阿立擔任身心障礙者的居家服務員，於出訪個案途中，不幸發生車禍。

阿立於二○一三年因感染愛滋，而遭國防大學退學，之後連續三年向校方提出申覆，就在學校附近公寓租房，獨自對抗軍方體系。二○一六年衛福部為維護愛滋感染者人權，對國防大學提出行政訴訟，一審敗訴，驚動聯合國愛滋組織關切。衛福部裁定歧視，開罰國防部一百萬元，創下我國「就學歧視」開罰的首例。

阿立當時接受聯合晚報獨家專訪，引發社會關注，促使總統蔡英文、時任行政院長林全表態相挺，國防部終於讓步，二○一八年和解收場，不再追討八十萬學費，給予在學證明，但阿立還是無法重返軍校，未獲任何賠償。

為讓兒子振作，當時已五十多歲的阿立媽媽以身作則，先考取大學社工系在職專班，當起老學生，隔年阿立成為媽媽的學弟，母子同校，成為佳話。因家裡經濟困頓，兩人均申請學貸，等兒子學業及生活上軌道，媽媽就辦了休學。

阿立畢業後，擔任身心障礙者的居家服務員，在南部工作，平常就住在辦公室樓上，節省通勤時間。由於長照人力不足，工作量極大，周日也需外出訪視個案，卻因此遭逢車禍意外，令人遺憾。

「阿立這輩子太辛苦了，希望他來世幸福快樂。」愛滋感染者權益促進會秘書長林宜慧表示，阿立在人生最年輕的年華中，泰半時間為愛滋感染者承擔社會仇恨，力抗體制不公，但得到的回報卻非常少。

與阿立有關的三個官司均和解收場，林宜慧說，因為看不到成功的希望，只能和解，相信阿立一定深感挫折；在過程中國防部費盡心機挑出阿立錯處，迄今從未道歉過，僅調整內部體檢的項目。

疾管署副署長羅一鈞表示，當時三方和解的附帶條件就是不能透露細節，無論個案（阿立）在世或離世，均不得公開相關內容。此案發生關鍵在於很多人不了解愛滋，這也是衛福部設立「愛滋病防治及感染者權益保障會」的初衷，透過平台讓感染者擁有就學權、工作權及醫療權。

台版費城故事／阿立車禍驟逝 家屬擲筊不解剖